清代高僧戒显在其所著《禅门锻炼说》中就强调:“欲期克日成功,则非立限打七不可。立限起七,不独健武英灵,奋迅百倍。即懦夫弱人,一求入保社而心必死,亦肯捐身而舍命矣!故七不可以不限也。”
同时,禅七之中规矩甚严,入七者首先要向方丈大和尚告生死假。进禅堂后先学坐香、行香、跪香,乃至中途喝茶端水的姿势等规矩。
禅七期间,参加者全天在禅堂,不上殿,也不过堂,一心只是参究“念佛是谁”之话头,以求悟道、了生、脱死。因而历代禅师在禅七中开悟者不少。
高旻寺的禅七更是以规矩严,在此开悟得道者甚多而著称于天下。 虽是大病尚未痊愈,德清进了高旻寺禅堂参加禅七后,就一心放下,杂念全无,了生脱死心切。每日昼夜精勤,行住坐卧,如如不动,“如猫捕鼠”、“似鸡抱卵”一般紧紧咬住“念佛是谁”之话头不放,澄清一念。
过了二十多天,禅境大长,诸病痊愈,精神焕发,身体更加充实。在禅堂里,德清万念放下,工夫落堂,昼夜如一,精勤猛进,心境清彻无比。一天夜里,放晚息香时,德清开目一看,忽见大光明彻照室内外,好似日正当中的光芒普照。转眼看见隔墙外,有香灯师在小解,尿臊熏鼻。再望前看,又见西单师在圃中。继续往远处看,见运河中来来往往的船只,船帆高挂,船夫撑篙,船妇摇橹,两岸杨柳枝繁叶茂,低垂水面;榆树飞钱,无不尽入眼帘,宛如身临其境。侧耳细听,寺外三更更声清晰入耳。又抬头望去,远山寺景,历历在目。
第二天,悄悄地询问香灯与西单两师,悉如所见。德清知道这是自己在禅境所见境界,不以为异。同时,尊奉六祖慧能大师“见境勿喜”之教导,头脑清醒,泰然处之,不以为之为什么成就,更不敢就此而自满。而且,想到自己已有跪拜朝礼五台,孤身礼佛圣迹的名声在外,亦已由此而多遭妒忌。所以对禅中见境之事,德清缄口不说与别人知晓,只是道心更坚,更加精勤参禅,刻苦习定,除了参加禅七,旁的一概戒语。
时光如流水,转眼到了十二月,进入第八个七期,德清觉得自己工夫更加落堂,心中禅悦更为充满。就在第三天晚上,六支香开静后,护七沙弥给德清冲开水时,一不小心,开水溅到德清手上,德清本能地猛一缩手,端在手中的茶杯就坠落掉地。“啪”的一声,清脆的破碎声,陡然间犹如闪电一般,德清法师顿时感到特别异常,瞬间似桶底脱落,一切疑根都在此一刹那间一扫而空,一切无明也在此一刹那间一闪而明了。真正体会到禅关悟透,彻见本来之境界。德清法师心中法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充实。
也就在这一刹那间,德清法师觉得自己胜似大梦初醒。回想当年在黄河之畔,大雪中的茅棚内,被文吉问到瓦钵里的雪水是什么?又问南海有这个吗?自己竟悟不出机锋,窘得无言以对,多么的愚钝啊!假如在眼下,再有此问话,自己只要立即将灶壶都打翻踏碎,看他文吉还有什么话可相诘?
也就在这一刹那间,德清法师猛然认识到自己往日真是太愚钝了。历尽千辛万苦,走了大半个中国,又从中国走到印度,经过数十年的苦修苦行,到今日方才如梦初醒,识透世界本是空中不空。是的,那“啪”的一声杯碎,自己心中心波一震,电光迸现,眼前一切还是一切。
至此,德清法师对着被吓呆了,却依然站立在一旁的小沙弥脱口诵了一偈: “杯子扑落地,响声明沥沥。 虚空粉碎也,狂心当下息!” 没等小沙弥反应过来,德清又诵一偈:“烫着手,打碎杯,国破家亡语难开。春到花香处处秀,山河大地是如来。”
这二则偈语虽然篇幅不长,却言简意赅,充分展露出德清法师心中的禅悦与对佛理见解的升华,富有极为深邃的知解内涵,标志着德清数十年艰辛修持,禅修已进入炉火纯青的境界,也即是人们常说的开悟。“禅宗所说的悟,就是摆下万象,心无执着,既无可求,亦无可舍。一念能够摆下万缘,此一念就在悟中。”德清在此之前的数十年的修持,坚持头陀行。以福慧双修,随缘消业为特征,故人们视之为自度时期,达到开悟,只是表明其禅修进入了更高的一个层次。
自古以来,禅门里流传着一句话:“未悟以前犹自可,已悟以后事更多。”而后,德清法师在禅修中数十年如一日地向着更高更新的层次努力,同时致力修复寺宇、护教安僧,弘法济众,使自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天地。